FragileMonsoon

最喜欢打破你的认知啦

【权贵】桥豆麻袋

*没啥状态,ooc,切勿切勿切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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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小城市一到夏天就雨水多。绵长的梅雨季节使得空气都黏糊糊的,颈后的头发会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跟别人讲话也会莫名觉得多了几重阻碍,闷在水汽里,要说很大声才行。

 

范丞丞走的时候帮家里把屋子的缺漏补好了,这个天气瓷砖上已经开始聚集水滴往下渗,奶奶一个人在家,他得把这些都考虑周全再回学校。

 

原来还能指望温姨家,稍微照应点奶奶。现在他把关系处成这样子……

 

今天又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是周二,人不多。范丞丞搭了一辆三轮到车站,他的箱子是布的,他撑着伞还得给箱子挡着点儿雨,衣服潮了闷在里面很麻烦。穿在他身上的倒是无所谓,捂捂嘛,很快就干了。

 

火车票没买着,大巴要坐约摸一天。奶奶不知道他暑期的那份零工黄了,还以为他坐的飞机走,三番五次提醒孙孙坐飞机要系好安全带,下次把飞机上的米汉堡也带给她尝尝。

 

“你呀,在外面不要不舍得花钱,每次回来之前抽空去市场上给小昊的阿姨买点营养品什么的,还有小昊,你也多念着点他,升高三了,你给他加加油,鼓鼓劲!”

 

范丞丞在候车的这段时间里百无聊赖地想起奶奶念叨的一些话,撇除其他已经没有意义的内容,范丞丞陡然想起……黄明昊,现在干嘛呢。

 

他翻着手机相册,看着他和黄明昊之间最后的联络——一张课程表。当时黄明昊附了一句“你等等我,等我把这张表循环到寒假,把下一张课程表再循环到六月,我就去找你。”

 

发完这张表之后他的手机就被温姨没收了,手机卡也拔掉,销号或是直接扔了,范丞丞再也没打通过。

 

是不是还被温姨看得紧紧的,去学校上课了没有,今天下雨应该不上课表上排的那节体育课,是不是在乖乖自习。

 

黄明昊不知道他要走了,他也根本没有途径知道。范丞丞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决定哪天回上海,甚至没有来得及跟他好好说一声再见。

 

11:30分,还有四分钟发车,乘客们自觉排成一列,依次检票、放行李、落座。范丞丞在队伍的最后面,摸出手机,小心翼翼地看着有没有什么信息。

 

忽听到安检口掷来很嘈杂的一团声音,保安们纷纷说着“你不能进去”“有票才能进”“你还穿着校服,哪个学校的”,紧张地有如遇上了恐怖分子。

 

而范丞丞听到这个“恐怖分子”很大声地喊了一句:

 

 

“等一下!范丞丞你等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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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昊这毛小子从小皮到大,妈妈抛下他去美国开启新生活,他爸也不甘落后找了个新的,温姨很快就生了新的家庭成员。

 

只有他好像在哪都是一个没人要的旧娃娃。

 

嗐,不过黄明昊可不是一击就碎的豆腐渣小孩,皮实得很,他向生活中的一切都表现出一种爱谁谁的态度,除了那时候——他爸气急败坏地问他:

 

“你他妈到底选什么科,文科理科还是艺术,好歹吱一声。”

 

温姨在一边哄他那个小弟,一边搭腔:“我看艺术就算了,小昊学钢琴挺费钱的。”

 

“那就选艺术了,我要继续学钢琴。”

 

黄明昊脚底一打滑直接跐溜出了家门,防盗门被他摔得震天响,挺爽的。

 

他很想独立,他想快快成立自己的小家庭,只有他一个也行,有伴侣更好。他想要快快拥有自己的小空间去填补心里的空缺。他们给不了他足够爱意,用物质来偿还也可以。

 

 

 

“你好!我是你的钢琴老师。”

 

范丞丞穿着深蓝色长款羽绒服走进他们家院子的时候肩上落了点雪,头发上也是,晶亮亮的一层。他个子很高,皮肤在深色围巾衬托下愈发白净,泛着两团热乎乎的红色。温姨看似很热情地把他塞进钢琴房里,直接丢了两个没洗也没削皮的大苹果,关上了门。

 

“哥哥,”黄明昊往钢琴上一趴,托着腮帮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范丞丞。”范丞丞拍拍头上的雪,擦干净手,碰了一下钢琴,“你的钢琴很好,温阿姨也说你基础很好,说我教你不费力。”

 

“她那是不想多给你工资。”黄明昊嗤了一声,掀开琴盖,按了一个声儿,“琴是好琴,我妈买给我的。”

 

范丞丞不懂他后半句的感情色彩,针对前半句解释了一下:“我也不是专业的,当作打寒假工了,教你应该绰绰有余。从哪里开始?”

 

黄明昊仿佛没听到,拿起桌上的两个苹果去洗手间洗了一番。他自打放寒假第一次起这么大早,头发可能也没来得及打理,乱糟糟地蓬在头上,阳光下有点发棕,跟他的五官搭配起来显得他整个人优越得像一个混血。

 

过了良久,才听到他慢吞吞地说:“你不用对我太上心,随意就好。”说着他把另一个苹果用纸巾垫着放在范丞丞面前示意他吃。

 

范丞丞的脸色随时间流逝而阴沉,他说话的语调好似也沾了外面的几分雪汽:“从哪儿开始?”他动手翻了翻放置一边的琴谱,“《kiss the rain》,会吗?”

 

“你要是自己想弹,也行。”

 

黄明昊靠在墙角,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窗外的白色世界。直到周身被阴影笼罩才发觉这个范丞丞不知何时靠近,已将他困在了这个小角落里:

 

“我是你的钢琴老师,你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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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丞丞好几次离开黄明昊家的时候都能听见温阿姨跟黄明昊的爸爸在后面小声议论他:“你看我找的人,多好,长得帅,会弹琴,要的钱还少。”

 

他跟这家人认识也挺巧。

 

温阿姨去奶奶的摊子上买菜,他放了假去帮了几天忙。她们两人闲扯,奶奶把范丞丞当成吉祥物似的肆意炫耀了一番,会弹钢琴这一项倒是正中对面下怀。

 

黄明昊长得比他想象中还要稚嫩,头一回见他有些嚣张跋扈小霸王的意味。在室内他就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毛衣在屋里走来走去,低领的,露出白白的脖颈。他腿干很细,在毛茸茸的棉拖鞋的对比下显得更细。

 

“今天没懒床?”范丞丞见黄明昊难得梳了梳头,留着跟他很不相符的学生头。

 

“他俩出去采购年货了,忘了我小弟今天有奥数和演讲课,”黄明昊伸了个懒腰,“丞丞哥哥,咱能不弹《洋娃娃与小熊跳舞》吗?”

 

连续上了一周课,这是第七天,他们俩渐渐熟络起来。黄明昊在他警告过之后表现得乖,不过也渐渐掌握了一些顺理成章偷懒的小窍门,就是故作娇憨地喊他“丞丞哥哥”。

 

范丞丞很受用,一般都会答应他的请求:“行,今天改成《虫儿飞》。”

 

黄明昊吃瘪,找手感的练习曲弹完了之后,范丞丞开始教他新曲子,然后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掌握它。今天学的是《Edelweiss》,黄明昊自己要求的。

 

他们俩双双坐在琴凳上,范丞丞教一段他学着弹一段。他底子的确不错,记忆力也好,学东西很快。开始几天被揪着手的姿势不对,这两天握鸡蛋握得很标准了。

 

“你为什么想当艺术生?”范丞丞看过黄明昊的成绩单,理化和英语都不错。

 

“我学什么都无所谓。没人关心我学什么、考什么学校,”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似是故意掩在edelweiss后面,“学校太远了,晚自习没人接我,太晚也打不到车。艺术类不用上晚自习,我能早点打车回来。”

 

“你呢?你在哪里读大学?”他把话头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上海。”范丞丞翻开乐谱到下一页,“集中注意力。”

 

“上海?我也喜欢上海。上海好玩吗?”黄明昊走了神,手忙脚乱地努力跟上范丞丞的节奏,“等一下,你弹得太快了。”

 

范丞丞不动声色地放缓指间频率,想了一下,答道:“好玩,它的包容性很强。到这儿了,第二排,连音那边。”

 

“好想去啊……”

 

屋外传来黄明昊的爸爸和阿姨的交谈声,他们大声喊着他弟弟的名字,说着快出来看看爸爸妈妈给你买什么好玩的啦,外面下大雪可漂亮啦。过了会没声了,想来是意识到被黄明昊送去上课了,却连句招呼都没进来跟黄明昊打。

 

edelweiss戛然而止,余音绕着屋里的每一寸墙缝盘旋。窗外无声地飘着雪,纷纷扬扬,像是撕碎了天上的一朵云。

 

黄明昊坐着,揪紧了自己膝盖处的布料,愣怔了很久。自己的脸颊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接着耳畔钻入范老师的声音。

 

嘿,明天逃课。

 

我带你打雪仗去。

 

 

/

 

范丞丞家跟黄明昊家住得不远,只是黄明昊来这个小城跟着他爸过也没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俩家中间隔的这个小操场这么适合打雪仗。

 

“桥豆麻袋!”范丞丞喊道,招手示意黄明昊过来。

 

他俩昨天加了微信,黄明昊的微信名特搞笑,是桥豆麻袋。范丞丞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心想着自己不至于跟零零后脱轨得这么厉害。

 

黄明昊穿着笨拙的雪地靴一路小跑过来,踏出了一排小脚印。脸上不知是热气喷的还是被他叫的。

 

“喂,别这样叫我!”

 

范丞丞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跟黄明昊的白色面包服……还莫名有点配。

 

雪从昨天下到今天没停过,操场的雪积了快要到脚踝,松松软软的,一脚踩下去像踩在云朵上。黄明昊跑过来差点没站稳,扑棱着范丞丞的半截小臂,小声嘟囔着:“万一被温姨发现了,你担着。”

 

“头一天飞扬跋扈的小霸王这么快就怂了?”

 

“没有,我就是怕麻烦。”

 

他们俩说是不会说什么,因为不在意,但一旦被发现,这也会是一个小把柄,一个他“叛逆得很”“真不让人省心”的小把柄。

 

黄明昊不愿再想起他爸和阿姨,手套一摘,露出白嫩的手,在空气里液化出一团水汽:“打雪仗,怎么打?”

 

“你没玩过吗?”

 

“只在小时候,堆过雪人。”

 

范丞丞瞥见他眼底的些许失落,直接抓了一把雪往黄明昊身上狠狠一掷:“就这么简单!”

 

黄明昊一下子被炸开在面包服上的雪团激怒了。范丞丞看着他眼神转换,接收到危险讯号之后拔腿就跑,黄明昊手里攥了一个雪球直接一个抛物线落在范丞丞肩头。

 

“你不要以为你是老师我就会让着你!”话音刚落就被一个来自范丞丞的雪球正中脑门。

 

范丞丞叫嚣着“事先说好了,我这不是欺负未成年!”

 

清晨的操场上被他俩踩得满是脚丫,密密麻麻交绕在一起。其间还偶遇了三两个范丞丞的高中同学,一群年轻人风风火火痛痛快快地打了一遭,还堆了个小雪人。

 

黄明昊跑得欢,砸范老师砸得开心,虽然自己脖子里也进了不少雪,但是一停下来还是会咯咯咯地笑。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他倒了倒鞋子里的雪,大喇喇地躺在了雪地里。

 

范丞丞摘完帽子围巾一看雪地里躺着这么个小孩子,像云端的一个小天神。他就势躺在黄明昊旁边,同他一起看着被雪光映得格外亮的天空。

 

“在想什么?”他问黄明昊。

 

“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黄明昊把帽子带上垫在颈后,耳朵塞着无线耳机,不知道有没有音乐,“你呢?范丞丞,你是不是一直过得挺快乐的。”

 

问这话的黄明昊像一只试探人类世界的小鹿,他或许想听到别人的快乐,又或许不想。他知道范丞丞是很好很好的人,他在挣钱,他在为他的小家努力。他甚至活出了那么一点黄明昊的理想生活的意味。

 

“我跟奶奶长大的,除了没什么闲钱能给她享福,其他都还凑活。”

 

范丞丞自从感知到黄明昊的家人对他的漠不关心之后莫名很在意他的情绪,他扭头看黄明昊,大大的帽檐遮住他的脸,只能看到挺翘的鼻子。

 

“对了,你上次说上海包容性很强,什么叫包容性?”

 

“嗯,就是它能很温和地去包容一些看似是社会的倒刺的现象……比如说,上次下雪,我们学校操场上有一个男孩子把另一个男孩子摁在雪地里亲……”

 

范丞丞小心地说起这个跟他有关的群体,半天没等到旁边小孩子的回话,以为打开了尴尬的开关,他爬起来拍掉背上和裤子上的雪,伸出手:“起来,送你回去。”

 

“等一下。”黄明昊赖着不想走,范丞丞弯了腰想把他拽起来失败了,卸了力的时候反倒自己脚下一滑。

 

他整个人扑在黄明昊身上,手掌深深陷进雪里。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听到黄明昊又说,等一下。

 

等什么?

 

黄明昊摘下一只耳机塞到他耳朵里:

 

请再等一下/还有臭美的飞雪/还有走失的浩劫/还有争气的我 噢耶

请再看一下/还有诈尸的蚯蚓/还有突发的爱情/还有从容的我 嗯哼

 

 

这次下雪,我们的小城里,小城的操场上有一个男孩子把另一个男孩子摁在雪地里亲。

 

 

突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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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堪比一吻定情的黏腻环节偶像剧式地发生过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极度微妙的变化。微妙程度最轻的变化是在钢琴课上,弹着弹着突然的拉手,四手联弹突然变成三手联弹。

 

范丞丞的课在年关前三天停止,拿了一小笔外快费。温姨总在他面前数落黄明昊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说他干什么都不行,叛逆,叫人费心。范丞丞作为小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黄明昊上课的时候很乖很认真。

 

他悄悄抽了两张给黄明昊压岁,黄明昊只肯要一张,说还有一张替他给奶奶,让毛爷爷隔空代替自己给奶奶问个好。

 

也得给范丞丞压压岁。等等我,再等等我。黄明昊小声地说。

 

过年后不久就是黄明昊的生日,他入学比别人晚一年,今年该十八了。早在年前黄明昊就念叨着到时候请范丞丞到他家里来吃个饭,见证他成年。结果跟元宵撞上了,他爸也忘记了给他订蛋糕,明明都说好了,却还像无事发生一样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诶,成年快乐。”

 

范丞丞在操场上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冻得缩起来了。范丞丞蹲下身,把礼物和小饭盒放在台阶上,搓了搓他的手。“蛋糕,没有就没有。”范丞丞把小饭盒打开,“吃这个,我奶刚煎的蛋,面,我擀的,吃吧!”

 

黄明昊手抖得拿不住筷子:“丞丞哥哥,能喂我吗?”

 

范丞丞看见他被冻出的鼻涕泡又好笑又心疼,认真地夹住面条一端,让他吸住:“这个面是一根到底的,你一直嘬,别咬断了。”

 

黄明昊连面汤都没有放过,一边吃一边热得掉眼泪。范丞丞送他的礼物是一个倒计时牌,让他上了高三下学期再用,数量是他订好的,翻到高考完刚好到零。

 

还有一张写着“兑换券”的小卡片

 

“现在还没有能力给你很好很好的礼物,以后找我换。”

 

黄明昊抽噎得说不出话。面前的这个人给他的所有东西都在他原本破碎的世界里弥足珍贵,他在黑暗摸索着讨了一个吻,仿佛抽干了他面前、他身体里所有的氧气,在真空缺氧的情况下,他唯一的理智都给了范丞丞:“等我来换。”

 

 

开了春,大家都步入了新学期。黄明昊跟换了个样貌似的开始认真学习起来,文化课也在好好学。钢琴在范丞丞的陪同下寒假的时候考了八级,等范丞丞暑假放假回来,再带他去考十级。

 

身体里有了热切的盼望,他爸的冷漠,温姨的刻薄,小弟的吵闹,平时不能忍受、忍受了就闷得喘不过气来的胸口,开始变得开阔起来。

 

耳机里的《桥豆麻袋》唱到:

 

请再等一下/还有受伤的世界/还有弥留的热切/还有坚挺的我 哦耶

 

哦耶~

 

 

/

 

 

七月份在两人的迫切中变成了日历上的红色数字。范丞丞一放假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温阿姨跟他说了,暑假再教一下黄明昊。

 

黄明昊攒了一个学期零花钱,偷偷摸摸买了一台笔记本。他手机不太好用了,总是卡,跟范丞丞视频会卡成像素。但是他不敢买新手机,怕自己玩心过盛。笔记本挺好的,上了大学也可以用。

 

他妈妈每个月都给他打一笔钱,虽然也不是很多,但他都存着没用。

 

范丞丞进琴房的时候他正托着腮帮子看范丞丞推给他的《call me by your name》。范丞丞打开门,见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背心坐在地上,肩膀瘦削而漂亮。

 

“头也不回啊?不怕你爸和你阿姨发现?”范丞丞指指电脑。

 

黄明昊按了暂停键,扑身上去,双手圈住范丞丞的脖子,亲昵地蹭他的颈窝:“他们不管我。你回来啦。”

 

黄明昊高二升高三的考试考的不错,平行班前几名,老师都开始劝他别学艺术类,好好高考也不会考得很差。但是他问了,上海那边的好学校很难考。范丞丞算是他学长,当年考进去,学校还发了一小笔奖金。

 

“嗯。你考虑好了?”

 

“对啊,不然还要你来上课干嘛?”黄明昊现在跟他说话黏得很,大有一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范丞丞托着他的后颈摁在门上,轻轻地啃噬他撅起来的嘴。

 

范老师践行了“寓教于乐”,黄明昊认真学和不认真学得到的奖励不一样,两个人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执着地玩着一些甜且傻的游戏。

 

夏天,炙人的太阳,热烈的风,痛快的暴雨,冰镇西瓜还有绵密的冰淇淋,全都化作糖丝儿紧紧拉扯在两人之间。

 

 

 

温姨的两个大苹果咚咚两声掉在琴房门口,下一秒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她的声音一边划过玻璃和墙壁,一边往外扩散。

 

两人从接吻的状态被惊到之后范丞丞把黄明昊死死护在身后。温姨尖叫完,骂了一句“恶心”,接着就噔噔噔跑到外面去找黄明昊的爸爸。

 

黄明昊全身都在抖,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死死攥着范丞丞的手,范丞丞也不比他好到哪去,涔涔地出汗。他们俩的心好似那两颗苹果,在地上滚动,等待着别人来踩踏。

 

“你回去。”黄明昊抓着他边发抖边说。

 

“为什么?我不走。”范丞丞听着外面的动静,神经高度紧张。黄明昊在他眼里早已不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小霸王,黄明昊所有的不屑、无所谓、叛逆都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他内里的软肉,很容易受到那些顽固迂腐的人的伤害。

 

黄明昊急得眼睛通红:“你赶紧回家,别让他们告诉你奶奶。”

 

在这个小地方,或者说在他们的生活圈子里,所有人都会他们俩之间的突发的感情是大逆不道,是有悖道德,甚至是病了,需要戒断,需要吃药。

 

不管再如何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就是现实的深渊。

 

最后一次见面,是暑期的末尾,凌晨两点钟,在那个小操场上。黄明昊从一楼琴房的窗户翻墙出来,外面下着很大的雨,他没来得及拿伞,跑到操场上浑身都湿透了。范丞丞颧骨肿了好大一块,黄家人要找他奶奶的时候被他拦在了门外,不免挨了一顿揍。

 

如果他再跟黄明昊谈,他们就告诉奶奶。

 

“痛吗?”站在操场的顶棚下,黄明昊伸出手去碰那个肿块。

 

范丞丞攥紧了他的手:“不痛,你呢,你怎么样?我打你电话也不通,也不敢去你家。”

 

短短几天,黄明昊瘦了好多,婴儿肥以这样的方式快速消退。“没事,他们其实只是假装生气,内心……只是觉得恶心,没面子。”他说得很平静。

 

他爸把他的笔记本掰成了两半,被打碎的杯子在钢琴上留下了永久的划痕,姓温的女人见他就说恶心,不让她儿子接近他,说他有病。

 

范丞丞重重抱住他,感受着两个人的骨骼靠在一起微颤。

 

“请再等一下,会一直坚持下去的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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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这儿了?”范丞丞边跑向安检口边跟大巴司机说,“叔叔能等我一分钟吗?”

 

他的白衬衫被沾满水汽的风吹得扬起衣袂,黄明昊头发湿漉漉的,贴着额角。两人隔着栅栏,眼睛里只有彼此。

 

“我下课了,我跟,我跟老师说,我要买饭,”黄明昊很喘,眼角亮晶晶的像镶了碎钻,“我给你买了一个饭团,你路上吃。”

 

范丞丞接过饭团的时候悄悄在他手心里吻了一下:“我……去学校了,你好好学习。”

 

黄明昊的另一只手花了很大的力气握住范丞丞,说话都带着一些不可抑制的哭腔,他努力把哽上来的气体压住,然后说:“范丞丞,你一定要等等我啊。”

 

等我去找你换礼物,等我变得更自由,更强大,等我羽翼丰满到能挣脱原来的桎梏,等我努力抛弃曾经让我受伤、彷徨的生活,等我大步奔跑弥补我们年龄差的空缺,等我跟你一起去试探这个世界的包容性。

 

等走失的我们再次相遇。

 

 

 

 

 

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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